三江源国家公园“探路”特许经营

国家公园特许经营，指为更好地实现国家公园的全部功能，在国家公园指定区域（包括指定线路）以项目方式开展的属于非基本公共服务的经营活动，由营利性社会力量作为主体来提供，社区参与，国家公园管理机构对其进行监管。在《建立国家公园体制总体方案》中首次明确提到：“鼓励当地居民或其举办的企业参与国家公园内特许经营项目”。

国家公园特许什么？对于当地社区而言，特许经营意味着什么？公众期待什么样的特许经营项目？这一切问题都值得思考和追问。三江源国家公园作为我国国家公园体制首批试点，遵循保护第一、合理开发、永续利用的原则，“探路”特许经营。

新生事物 不能走偏

在全球《生物多样性公约》第十五次缔约方大会领导人峰会上，中国正式设立三江源、大熊猫、东北虎豹、海南热带雨林、武夷山等第一批国家公园。

其中，三江源国家公园位于地球“第三极”青藏高原的腹地，包括玛多、治多、杂多、曲麻莱四县和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管辖区域，被誉为“中华水塔”，包括长江源、黄河源、澜沧江源3个园区，总面积为12.31万平方千米。园内广泛分布冰川雪山、高海拔湿地、荒漠戈壁、高寒草原草甸，是高原生物多样性最集中的地区。2016年，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开始，特许经营是其探索的重要方向。

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苏杨看来，国家公园特许经营是以提高公共产品供给效率、减少政府公共财政压力为价值目标，将公园内的经营性项目通过竞争性程序，交由营利性社会力量来运营。“既能顺应市场化、专业化趋势，有利于多主体分担国家公园自然资产利用中的经营风险，也更有利于面向公众提供更优质的经营服务项目。”

“特许经营是新生事物，我们现在还在探索阶段，摸着石头过河，不敢一下子放开。”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规划财务处处长赵海霞说。国家公园特许经营属于属地管理，三大园区设国家公园管委会，特许经营项目的管理和招标都由管委会负责，管委会负责人一般由当地县政府领导兼任。“国家公园管理局主要负责管好大的方向，不能走偏。”

据赵海霞介绍，截至目前，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共批准了5个项目的特许经营。通过“企业+社区+当地政府”的方式，依托当地社区开展牧民参与式商业项目，为访客提供国家公园生态体验的产品和服务。

各方平衡 利益分享

为什么国家公园管理主体不能兼任经营主体？在苏杨看来，裁判员兼当运动员，缺乏竞争的经营环境会导致产品与设施更新滞缓，非专业性和低市场敏感度更会影响到最终服务质量。

目前，国家公园研究界的一致看法是，在国家公园的特许经营中，既要有公平、公开、公正的招标进入机制，也要对经营者的服务范围、服务价格、服务质量进行监管并有完备的退出机制，还要构建有利于原住民参与并公平获利的利益分享机制。

“中国特色的国家公园和自然保护地，绕不开特许经营，整合设立的国家公园尤其需要。搞不好特许经营，就形不成利益共同体，形不成生命共同体。”苏杨说，企业、社区、当地政府的作用在特许经营中缺一不可，良好的特许经营管理的核心是能够做到各方利益的精妙平衡。而这种平衡，对于国家公园的可持续发展尤为重要。

三江源国家公园探索建立的“政府主导、管经分离、多方参与”的特许经营机制，正是调动企业和社会各界，特别是广大牧民群众参与的积极性。

玛多云享自然文旅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云享自然”）被授权开展三江源国家公园黄河源区生态产品特许经营，据云享自然负责人王蕾介绍，目前特许经营主要是开展“有限定条件”的生态旅游体验。“条件”指的是：限制访客流量、合理设计路线、访客需要接受生态保护知识测试，通过后才能报名等。

特许经营最重要的一点是，“能够让社区直接从访客接待与活动组织中获益，但又不是大锅饭，是要按劳分配。让牧民就近就业并且增加收入，提升他们的存在感、获得感，共享国家公园建设红利。”王蕾说，毕竟当地原住民才是国家公园最重要的生态管护者，他们世代生活于这片广袤的土地，环境的存续得益于原住民长久以来不向自然过分索取的生产方式，国家公园保护与开放的未来也同样取决于与当地社区的协同发展。

生态旅游 自然教育

国家公园兼具科研、教育和游憩等功能，为公众提供亲近自然、体验自然、了解自然、享受自然的游憩机会，这是国家公园开展相关生态旅游活动的背景。

目前，国家公园核心保护区原则上只对科学研究、考察、监测等活动开放，而一般控制区则对公众开放，会建设自然教育基地、科普基地、野外观测点，鼓励开展自然教育、自然游憩和生态体验活动，特许经营正是在这一区域展开，包括露营、徒步、观察野生动物、解说系统等项目，自然体验生态旅游是目前国家公园特许经营最主要的业态。

三江源国家公园，是高原生物多样性集中的地区， 保留着原真完整的生态系统。但因平均海拔高达4500米，在这片广袤无垠的空气稀薄地带开展生态旅游并不容易。

“如果是以常规旅游的眼光来看三江源自然体验，甚至可以用条件艰苦来形容。”王蕾说，在高海拔地区，餐饮住宿条件肯定不如平原地区。游客为什么要花钱来买罪受呢？这要看访客想要收获什么体验。或者说，在一定程度上，国家公园生态旅游本身的门槛也筛选出了合格的游客，他们希望获得不同寻常的自然体验，通过生态旅游这扇窗口，近距离感受这片空气稀薄但是生气勃勃的大地。

在王蕾看来，三江源自然体验就像一个盲盒，每一批访客都能看到不一样的物种和景观。这中间不乏运气的因素，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雪豹、白唇鹿……运气好遇上了，访客可以对这些自然精灵进行远距离的观察，了解这个世界拥有多么优美而奇妙的生物，也会加深对“生态系统原真性、完整性及其保护意义”的理解。

正如北京林业大学国家公园研究中心主任张玉钧所言：国家公园的生态旅游应具备个性化、参与性、共情力等三大特点，在“生态保护第一”的原则下，以最低限度的资源消耗提供更高质量的旅游服务，让公众享受到最美、最优质的生态产品，同时注重公众生态环境教育，提升自我认知能力，增强公众的民族自豪感和生态获得感。

好的自然体验并不仅仅是以能够看到保护动物作为标准，体验是否愉快，实际上关乎很多内容：最重要最基本的安全问题，向导和体验者的沟通流畅度，体验者是否真正能够投入体验等等。

摸着石头过河，在王蕾看来，三江源国家公园亟须特许经营支撑的业态创新和产业串联。目前特许经营还是集中在自然体验领域，接下来还需要优化国家公园文创产品等，但她认为这都是不能急的事情，“在高海拔地区做成任何一件事，都不容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