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读留园之“留” 苏州留园游记攻略

　　伫立在那不起眼的石库门前，仰首望着门楣上“”两字，许多游客都会蹙眉沉吟：为什么叫“”？“留”是啥意思？

　　大约一个半世纪前，常州人盛康买下旧园。旧园曾先后被唤作东园、寒碧庄、刘园、花步小筑等等，并随之数经易主。盛家远祖乃召公后裔，被封于盛国，因国获名，后迁移武进。盛康即大名鼎鼎的盛宣怀之父，祖上经营国药，盛康并通岐黄之术。盛康与李鸿章是同科进士，其时，慈禧太后受慢性皮炎之扰，苦不堪言，经李鸿章引荐，终因盛家偏方，顽疾得以痊愈，后将钓鱼岛、黄尾屿等三岛赐于盛家。世人由此说明盛家在诸岛种植药材而发财，资足购买旧园。其实，即便没有赐岛之说，盛康做官多年，加之家业殷实，购买旧园也易如反掌。盛康开始扩建修筑园林，一日，从池畔山边挖得一条石，上书篆体大字“长留天地间”，字迹古朴凝重。盛康微愣，注目“留”字良久，心旌如颤。条石匾额落款为“伯温”，于是，许多年来大家都说为朱元璋的军师刘基（伯温）所书。以讹传讹，竟延续数十年之久。要说刘伯温卜测未来的功力还真有点，但书法作品却从未见过。后专家提出异议，认为是元代书法家周伯琦（字伯温）所书。确切而言，视其墨迹，是由旧园寒碧庄主人刘恕罗致周伯温墨迹勒石而成，并钤鉴在侧。而刘恕以酷爱书画著称，抑或是刘恕临写的。此说可信度极高，但刘恕动机何在呢？颇费思量。凝视着条石上的“留”字，冥冥之中，盛康似乎感觉到一种精神上穿越时空的无缝感应和对接。“晋臣荣盛更谁过，常向阶前舞翠娥。香消艳散如一梦，但留风月伴烟萝。”这是中唐诗人汪遵写的，他的诗往往通过历史上的兴亡反差的故事来告诫当局。西晋富豪石崇利用刺史的职权，敲诈勒索，搜罗不义之财，竟至富可敌国，生活奢侈无度，恣意与人斗富，并拥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园林金谷园。最后，终因钱财取之无道，落得可悲下场。诗之末句“但留风月伴烟萝”，是说那盛极一时、层楼高阁、画栋雕梁的金谷园最后也烟消云散，不为人知。诗人汪遵显然对石崇持鄙视之见。经常看到有人撰文时断章引用此句，用句中的“留”字来说明的出处，笔者以为并不妥当。俞樾在《记》中说：而此园乃辜无恙，岂非造物者留此名园以待贤者乎。是故，泉石之胜，留以待君之登临也；花木之美，留以待君之攀玩也；亭台之幽深，留以待君之游息也；其所留多矣，岂止如唐人诗云：但留风月伴烟萝乎！作者显然是以汪遵诗句来反衬前面数个“留”字，因此，不能单独用“但留风月伴烟萝”来说明的出处。

　　两三年匆匆而逝，新的园林修建而成，嘉树荣而佳卉茁，奇石显而清流通，凉台燠馆，风亭月榭，高高下下，迤逦相属……面对重建的新园，盛康凝眉思索，要给园林取个新名字。思绪如云，他想到，听人说当年有人远道慕名而来，询问当地巷陌之人，寒碧庄在哪里？却无人知晓，花步小筑也知者寥寥。但一问刘家花园，则无人不晓。取名要通俗易传。他想到半个多世纪前的大诗人袁枚，辞官后进宁，购置隋氏废园，顺音改成“随园”，世称随园先生。取名要简捷明快，最好带点原汁原味。他想到了刘恕，想到那条石匾额上的“留”字，这个博学多才的刘恕，难道早已做好铺垫，用一个“留”字表明心迹，姓氏倒也无妨，只要世世代代留存于人间就好。殊不知，胸襟豁达的盛康自有更深远的想法和主意。何以见得盛康心胸开阔，据传，当年他曾考试时传纸条给李鸿章，让李作弊过关，十分讲义气。读者一定要笑了，做坏事还算讲义气。非也，针对陈腐的旧科举制度作弊，还不知道是对是错呢。一串连环谐音，刘、留、流，三字无论用普通话读，还是用苏州话念，都是一样的。因此，胸襟开阔的盛康心中，除了留存，更有流传的意思，不像后人猜度的“要将世世代代留在盛家”，只要流传下去，就是好事，不管流传到谁手里。其实，盛康是明智的，他知道世世代代留在盛家是不可能的事，与其如此，不如期望美园只要流传后世就可以，不要像金谷园那样昙花一现、烟消云散。于是，水到渠成，“留”字凸现，诞生啦。

　　可是，随着改革开放日甚一日，苏州园林走向世界，继之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，外国游客越来越多，专家们碰到了难题，“留”字如何翻译成外语，譬如英语。因为汉语实在博大精深，单单这个“留”字，如上面所述，包含了多少内容，而外语往往在汉语面前显得单薄和苍白。最后，只能权且以lingering来译替“留”字。这个英语单词表达的是逗留的意思，慢而不易散去的意思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“力道搭不够”，不充分达意。可是，没办法，谁让我们祖先弄出如此复杂而奥妙的汉字来，只能这样了。至少美不胜收，令人流连忘返的意思是表达出八九分来了。